信誉是交换的前提
在“一把斧子=一张兽皮”这种最简单的物物交换中,由于商品的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出现了分离,交换的双方必须假定对方所提供的商品物有所值,因为对方彳可能是一个骗子,所提供的商品与自己所认定的质和最不一致。任何交易得以实现都必须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
在一次性交易中,交换本身就是双方行时达成的契约。人类社会的早期阶段没有明确的契约,只是一种口头承诺。这种口头承诺可能包括:这是一把正常的斧子.那是一张正常的兽皮,两者的交换价值是相等的;此外,还可能包括交换的方式、地点等。在一次性交换中(或双方在以后的交易中再次相遇的概率极低)存在欺骗的可能性极大。如果一方实施了欺骗手段,以次充好,致使”这不是一把正常的斧子,或者那不是一张正常的兽皮”,其结果是受骗的一方只能自认倒霉,原因是交换的双方无法对等地完全识别对方的商品特征及行为,他们只在交换结束之后才能确认;同时,一次性交换也决定r受害的一方无法对另一方的欺骗行为进行惩罚。由此可见.赋予对方信任具有极高的风险。只有当交换双方能够对等地完全识别对方的商品特征及行为,也就是消除了欺骗的可能性时.信任才是无风险的。
在多次或重复交换中,对未来交易的预期使短期契约演变为一种长期契约(尽管此时仍然可能只是一种口头承诺),双方实施欺骗战略的可能性和动机会大大降低。一方面,交换双方识别对方商品特征及行为的能力加强,信息不对称程度降低;另一方面,欺骗会招致对方的报复,如终止交易。其结果是,双方会赋予对方更多信任。相互信任的程度越高,交易的成本越低,交易的范围也就越广。即便如此,信任仍是有风险的。假如欺骗的成本高于收益,信任关系就有可能被打破。
信任可以看作一种风险,一方所承受的风险取决于另一方的行为结果。接受这样一种风险的决策就意味着信任。社会学家通常把信任定义为:一方估计另一方会完成某种行为的主观概率。当我们说我们信任某人或某人值得信任时,我们实际上是在说,他完成一项有益于我们的行为(或至少不损害我们的行为)的概率足够高以至于使我们考虑可以与他采取某种形式的合作。在早期的商品交换中交换双方达成的契约基本匕属于隐含契约。这种契约既没有明确和15面的形式,也没有监督契约实施的第三方权威机构(如法院九违约的一方(欺骗)不会受到第三方所强加的惩罚约束。交易双方的关系建立在默契之上,对违约或欺褊行为的惩罚只能求助于自身,如终止交易关系。长此以往,随着社会分匚的深化与交换的发展,当一个人总是违约或欺骗时,其他潜在的交易者会对其避而远之,对违约者的惩罚演变成一种社会行为;反之那些在交易中总是以诚相待的人则会喊得“值得信任”的美名。这种M得他人信任的能力可称之为信誉。从这一点来看,信誉是信任的基础。一个人的信誉越高,人们对他的信任程度也就越高。没有信誉,值得信任也就无从谈起。对此,有人可能会提出,在人类社会的最初交换中,尚不存在信誉,信任从何而来?答案是,人们首先假定对方有信誉即他的承诺是可信的。如果假定对方根本不可信,交换将难以发生。建立在这种假定之上的信任自然有很高的风险。随着交易次数的增加,信誉得以建立起来。
从人类社会的发展史来看,隐含契约要先于明确契约。只有在隐含契约条件下,信任和信誉才是一种必然的产物。信誉建汇起来并不意味着交易过程中的违约或欺骗行为就可以因此而消除。信誉对交易者行为的约束存在着固有的局限性(关于这一问题.我们以后还会做进一步的探讨)。如上所述,一旦欺骗的收益大于成本,信誉将不再是交易的一种可靠保证。随着人类社会交易关系的复杂化.尤其是国家的出现交易关系越来越多地依赖于明确契约。所谓明确契约是指明文规定(或法律认可)的交易关系。契约的实施依靠第三方(如法院或其他权威机构)所强加的明确惩罚来约束。交易双方发生争执,交由第三方进行仲裁。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信任和信誉已不再是交换顺利实施的必要条件,或者明确里约能够完全替代隐含契约呢?答案是否定的。历史和现实均已证明,即使在法制程度很高的国家,明确契约也难以界定人类所有的交易关系。只要明确契约无法完全替代隐含契约,信任和信誉就必然构成交易的前提条件之一。
信任和信誉的作用不会随着法制社会与明确契约的发展而消失。相反,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信任和信誉正在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英国著名社会学家吉登斯提出,现代社会是一种信任社会。现代社会的所谓秩序问题,实际上是“时空延伸”的问题。就时空的延伸和分离程度而言,现代社会不仅使时间和空间分离.而且使空间与场所分离。从邮电通信到电话电报,从计算机到互联网络,在场的东西的直接作用越来越被在时间和空间意义上缺场的东西所取代。时间和空间的这种延伸和分离是理解现代性的关键之一。由于时间和空间的延伸和分离,抽象体系演变成r人们的各种社会活动和社会关系基础。这种抽象体系具体包括两类:一类是象征符号,即抽象的中介系统。货币便是一种典型的形态。任何使用货币的人都假定他(她)从未谋面的其他人也承认货币的价值。这不仅仅是信任货币这种抽象符号本身,更主要的是信任那些与之交易的未曾谋面的人,以及信任货币的发行者。另一类是专家系统,即技术职能或职业性的专家评判体系。仅仅坐在家中,你就被包含进了你所信赖的一系列专家体系之中你几乎不了解建筑师和建筑工人设计和建造房屋时使用的知识与规则,只不过是信赖他们的工作,信任他们所使用的专门知识的可靠性。这样,你对到住宅的楼上去并不特别地担心。我们信任象征符号或专家体系是建立在人是无知的原则基础之上的。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社会的现代化程度越高,人们的社会活动或社会关系越熨杂,信任因索也就越重要。
总之,信誉可以使交易的时空发生延伸,在交易双方彼此不信任(无信誉)时,唯一可能发生的交易就是在某一时空上的以货易货或一手交钱(金属货币)一手交货的即时交易。有了信誉以后交易的时间可以延长、空间可以扩张从而使交易数量大大增加。那些没有信誉则不可能发生的交易有「信誉以后都可以发生。因此,信誉可以使交易产生、交易范围扩大、交易时间缩短从而使整个社会的交易效果普遍提高.社会向前发展。而这一切之所以能够发生,最主要的原因是信誉可以降低交易费用。因为交易双方有了信誉后可以省去监督成本、检测成本,由此相应节省了时间成本,从而使交易频率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