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日报·文艺周刊(第7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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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音手艺人,让传统文化“抖起来”
你会在一个偏僻的山村看一个篾匠编箩筐么?可能不会,可当他们架起手机、调好灯光,走上屏幕,却吸引了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在短视频平台为他们点赞。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只是用了不同的手段,就让传统手艺成为人人追捧的新时尚……短视频平台的出现,不仅拉近了传统手工艺人与普通人的距离,也让“活化保护”成为真切的现实。在现代化不断深入的背景下,那些从记忆深处走来的传统文化,正以一种新的方式重返国人的日常生活。此时,你是否意识到,一场巨大的变革正在悄然发生?这是传统文化在新媒体时代传承方式的巨大改变,而我们每个人都是见证者和参与者。
“抖”起来,文化传人变达人
篾刀轻轻一勾,再用力猛拉,“啪”的一声,一根完整的竹子被剖开,数百万围观网友中不断有人给出“这真的是势如破竹”的高赞;穿插、交织,一双粗糙的手与竹翻飞,稻谷筛子、竹篓、竹果盘等老物件古朴而精致地出现在镜头前,“好漂亮,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留言并不鲜见;而观看完他用竹子做洗锅刷的全过程,“90后”更是由衷敬佩:“老师傅真的有两把刷子”……年近半百的浙江篾匠师傅潘云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架起手机,拍下砍、锯、切、剖、撬、编等竹编手工艺品的制作流程会如此受欢迎,不到一年时间,他的抖音、快手上加起来粉丝已过百万了,他拍摄的157个短视频中,单个的播放量甚至已经高达1700万。 在成为“网红”之前,潘云峰已20多年不做这一行了。过去浙江农村日常用具多为用竹子加工而成,大到房屋、床铺、躺椅、桌子,小及竹篮、淘箩、蒸笼,甚至连热水瓶壳也是竹编的。然而潘云峰苦学4年,才干了不到5年,篾匠生涯就戛然而止了。 “最早淘汰的是晒稻谷的篾垫。”潘云峰说,过去金灿灿的稻谷在篾垫上铺开,散发着丰收的喜悦,但是后来有了水泥之后,人们直接在地上浇一个地坪就能晒谷子,不仅防雨,还不像篾垫每年都要修补。 第二个被取代的是笨重的箩筐。箩筐再轻,也不及蛇皮口袋,往裤子里一揣,走哪跟哪。 上世纪九十年代,塑料制品对农村的渗透,给了篾匠手艺最后一击。无活可做的潘云峰只得下山,另谋生计。采石油、干宾馆、做沼气池、在养殖场养猪……时隔20多年后,借助短视频,潘云峰重回老本行,完成了一次人生逆袭,让我们看到了本已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中国传统手工艺被新时代“唤醒”的一个截面。 一直曲高和寡的“老手艺”,尽管国家出钱、出政策扶持,却大多面临濒危处境,直到它遇到了互联网短视频平台——这位跨界而来的“盖世英雄”。 据不完全统计,在快手平台,有2万多个像潘云峰这样的手艺人在“复出”。在抖音平台,搜索关键词“手艺人”,也可以找到多个相关话题,其中#手艺人#的抖音话题下的短视频高达15万个,播放总量达51.9亿次。“感谢我的每一位粉丝,是你们帮闻叔的油纸伞重返历史舞台,你们才是伟大的!”在油纸伞国家级非遗传承人闻世善的抖音账号上,这条《感谢你们》的短视频被置顶。世界上最古老的油纸伞,搭乘上互联网之舟,它的影响力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对此,抖音粉丝数高达84.3万,累计获赞1029万的“闻叔”也感叹:“自我学做油纸伞30年来,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关心过这项技艺!” 互联网与短视频赋能传统文化,令文化传人变成文化达人,身份的转变,带来方向的转变,他们从一种古老技艺的传承者,变成一种文化IP的传播者。
让“老掉牙”变时尚潮牌
比起线下那些无人问津的民间工艺,这些老掉牙的传统技艺为何能在短视频平台上变成了惹人喜爱、特别是青年人推崇的“潮牌”? 好看,是南京95后设计师刘馨“沉迷”于这一类短视频的最主要原因。 去年,刘馨接到了一个全屋设计的活儿,在沟通中,四十岁左右的男女主人都明确表示对新中式装修风格的喜好。在上网寻找灵感的过程中,刘馨无意中刷到了一位讲述汉服匠人的短视频,素净典雅的服饰色调,繁复考究的纹饰样式,加上制作者颇具情怀的讲述,刘馨一下子感受到了一种东方韵味的美。 成功设计出她职业生涯中的第一套新中式房子,刚入行的刘鑫收获的不仅是职业成就感,更重要的是打开了她对于传统文化的感知开关,从苗族的蜡染到金陵的织锦,从新疆的藤纸到四川的生宣,根据她的喜好,大数据正源源不断地向她推送那些“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艺人们。 好玩,是短视频赋予传统手艺的另一个新属性。36岁的皮影演员晓爽在抖音发布的一段哪吒和龙王三太子发生矛盾的皮影戏收获了80万点赞。“我正在海里洗澡呢,那龙王三太子上来打我一拳,这么大一条龙打小孩……”东北腔的哪吒一边吐槽,一边用丰富灵活的肢体动作回应,随着“蹦次蹦次”的节奏,哪吒和三太子打了起来。“皮影不是真皮,是真的皮!”笑得前仰后合的网友们纷纷感叹皮影戏“抖”出了新生。 在短视频平台上,木匠群体因为可以制作的物件相对宽泛,尤其受欢迎。而在这群人中,经常带着孙子一起出镜的“老金”更有自己的绝活。80后的童年记忆里,都有一只铁皮青蛙的存在。上足劲,它就在桌子上蹦蹦跳跳前行。而“老金”的撒手锏是行走的木头,它用原木手工制作的小鸡“出笼”后,可以顺着倾斜木板一步步前进。这个利用物理原理,实现诸如诸葛亮“木牛流马”效果的小物件让围观的人感到神奇,不断有人发出疑问,也不断有人加入揭秘的队伍,基于“好玩”,聚拢的人群不断增大。短视频平台不仅让这些传统手艺有了更多展示平台,也让这些手工制品从艺术品向产品过渡,走进寻常百姓家。 潘云峰制作的竹锅刷已经卖出了上千把,“主要是我一个人做不过来,不然就是有一万把也不愁卖。”从小好动,喜欢搞发明的潘云峰卖的锅刷是经过他改良的。过去农村烧的都是大锅,因此锅刷一般都是25厘米长,考虑到现代都市人用锅的尺寸,他先把锅刷的长度缩短到20厘米,然后再把从网上购买的不锈钢配件打孔穿绳,一个可以挂起来的不锈钢手把小锅刷就应运而生了。 好看、好玩、好用——无论是藏身山沟里的老篾匠,还是隐遁于市井中的皮影艺人,经过抖音、快手的洗礼,都对传统工艺如何走进现代人的生活有了共同的默契——他们将专业与趣味相结合,创造出新的跨界体验,将传统元素赋予当下生活的场景运用,降低了参与文化创作的门槛,也就让观众从看客成为粉丝,进而塑造社群,观众成为“潮牌”的拥趸和潜在消费者。
“非遗成潮”背后是文化觉醒
好看、好玩、好用这些表层体验背后,“非遗成潮”有着更为厚重、幽深的文化动因。 传统文化、特别是非遗自带IP属性,它是时间的积淀,是凝结千年的心血智慧的结晶,所以天然具有变“潮牌”的基因,尽管跨越时空的距离,却能与当下的人们发生共情。从广西北海到江苏南京,魅力非遗消融了1800公里的物理距离。“一只热爱绒花与南京绒花的小咸鱼”,这是1998年出生的Nini在抖音号“喜乐绒花”上的自我标签。生长在广西的她,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南京绒花,并从此爱上这个来自江苏的非遗。打尖、塑形……她用仿绒花开始练手,到了绒花最为重要的“勾条”环节时,她千里迢迢跑到南京甘熙故居的绒花工作室,天天泡在那里看小姐姐们的手法。在Nini看来,南京绒花美在花型外放、颜色细腻,更美在手艺人的耐心和坚持。如今,Nini经常会在抖音上推出一些绒花教程,成为热爱非遗的年轻朋友们又一个交流平台。 土生土长的辽宁人薛淑萍是传播苏绣文化队伍中的一员。着旗袍、唐装入镜的她,在快手上常与人分享苏绣的精妙技法。“云教学”的受欢迎,是中国青年一代亲近传统文化的投射。 “看人做手艺真是极好的解压方式!”手机前的观众这样吐露心声。和李子柒带来对“田园牧歌式”生活的向往不同,手艺人短视频如此受欢迎,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做一事、过一生”的工匠精神给现代社会吹来一股清新、质朴之风。 潘云峰说,“老东西是要适应现代社会生活的。如果只想赚钱的话,就会失去手艺人的本心!”慢工出细活,既是传统手工艺发展的掣肘,也是工匠精神的珍贵之处。只有经过经天累月的劳作,十几道甚至是几十道工序一一打磨,普通的一个蚕茧、一颗果核、一块泥巴、一根木头,才能成为承载着缫丝、核雕、泥塑、木刻等文化情感的符号。 短视频改变的不仅是一整套手工艺系统,观众从单纯地欣赏已经制作好了的成品,到可以全程围观制作过程,获得了对“岁月静好”的真实体验。 绝活儿其实来自生活。在各种手工艺的创作中,一种叙事风格的短视频点击量尤其高。在“山村小杰”的视频里,在他给女友子墨自制的木制洗脚盆、取暖器、竹包中,人们看到了最朴素的爱情模样;给用手捋头发的妈妈做木梳、给赤脚在田地干活的爸爸编织草鞋、给不停翻口袋找东西的奶奶自制小包……打开“山村,小木匠”的作品,孝亲养德的中国传统美德像一股暖流撞击现代人的内心。美丽山村、质朴情感、手工制作的叠加,是这类短视频的共同特征,其流行的背后是身处钢筋水泥的城市人群,在大数据时代不停奔跑之时,对于纯真美好生活的心灵回归。 “这些老手艺勾连着千百年来中国民众的情感记忆和‘乡愁’,也贯通着人们对‘民间’的审美认知。”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苏州大学民间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徐国源认为,民间工艺植根于自己的“乡土逻辑”,是民众在乡土生活场域中的一种“美”的创作传播活动,它属于民众自己的文化。“这种民间审美以‘情’为主,突出了‘人’和‘人性’,具有一种穿透世情而至本真的价值,而这恰恰是‘文以载道’的正统文学较为缺失的部分。” 步入20世纪20年代,文化觉醒和对民族身份的认同,也是“非遗成潮”的最深层原因。全球化让中国人全方位与世界接轨,其民族元素也在全球化过程中被逐渐消解。人们,尤其是年轻人,在面对世界时,迫切需要一种身份认同与情感归属。当他们寻遍身边所有精神文化元素后,蓦然回首,发现正是那些传统的、“土得掉渣”的、却又纯中国化的叙事方式,才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先锋标签”,正是在此背景下,“传统”才有了走向“国潮”的底气和面向世界的勇气与动力。 交汇点记者 陈洁 徐宁
【繁花】
逆行者之歌,致敬白衣勇士
——江苏省抗击疫情慰问演出本周举行
交汇点讯 停摆百余天之后,各大剧院终于在繁花似锦的五月迎来有序开放。作为江苏的文化客厅,江苏大剧院将自己“复出”后的首场演出献给白衣勇士。经过近3个月精心筹备,“逆行者之歌——江苏省致敬白衣勇士慰问演出”将于5月15日下午在江苏大剧院上演。这是江苏文艺工作者用艺术的方式向以2820名援鄂医护人员为代表的最美逆行者表达崇高敬意与深深谢意。在排练现场,部分演职人员接受了记者采访。
火速集结,一场无声的致敬
“很激动,很久没有站到真正的舞台上表演了!”排练场上,在舞蹈节目《火速集结》里担任领舞的青年舞者刘迦异常投入,走下台时已浑身湿透。《火速集结》讲述的是疫情发生后,江苏白衣战士第一时间报名、争相驰援武汉那一夜的动人场景。“纯舞蹈节目在一台晚会中非常重要,它是一种无声的表达方式,我们要通过独特的形体语言来表现一线医护人员不惜生命的奉献精神。”作品时长不过三分钟左右,但需要舞者呈现出更多的力量和情感。刘迦说,每次起舞时,诸如抗疫护士和男友隔着玻璃亲吻这些具象的画面都会在他的脑海里不停闪现,“我要把这些情感放在我的人物当中,才能让我的动作、我的内心更加丰富。” 去年,一档名为《舞蹈风暴》的综艺节目跳火了一群长期默默坚持、对自己异常严苛的国内顶尖舞者,来自南艺的青年教师刘迦就是其中之一。“宅”在家的这段日子,除了练功的日常,他还坚持通过网络的方式给学生授课。抗疫一线涌现出的感人故事,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内心,也加剧了他内心对于舞台的渴望。让他欣慰的是,这场演出圆了他的梦,他可以走上属于自己的“战场”,用自己擅长的艺术的形式去致敬那些为大家遮风挡雨的人们。 “舞蹈最大的难度不在于技术!”18岁的陈园是南京市歌舞剧院的一位舞蹈演员,在一次又一次为《青春河》排练的过程中,她最大的收获就是学着如何去更精准地把握舞蹈所要传达的情绪。抗疫一线,在与时间赛跑、与病魔较量的紧要关头,到处都能看到青春的力量和担当。作为00后,陈园希望自己今后也能接过接力棒。 “疫情期间,每次看到新闻都会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作为一名文艺工作者,我能做什么?”直到接到了这台慰问演出的任务,江苏省演艺集团编导陈春华心里才踏实下来。忙活了两三个月,他最大的感动来自演员们。“演员们真是特别给力!”陈春华告诉记者,几个月脱离专业系统训练,舞蹈演员的肢体和体能都会受到影响,而这次排演的舞蹈强度非常大,不少演员排练完第二天走路腿都打颤,但大家却练得格外认真,“从他们的眼睛里,你就能看到大家为抗疫创作的欲望有多强烈!”
“若我归来”,白衣战士的真情告白
“若我归来,请不要为我做什么接待。只想回家好好地睡上一觉,睁开眼后,自己还在……”彩排现场,响起了热情而理性的声音。站在台上朗诵这首《若我归来》的不是艺术家,而是鲁翔、黄英姿、吴超等这几个月来我们从新闻报道中经常看到的医务专家。作为2820名江苏驰援湖北胜利凯旋的白衣勇士和奋战在全省抗疫一线的80万医护人员的代表,站在舞台上的他们是被致敬者,也是演出者。 “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特意把我的办公桌和抽屉收拾干净,其实就是担心‘若我归不来’,但是那个时候谁都不会说破的,也不会太悲情了。就想着如果真的回不来,有人帮你整理东西的时候,打开桌子是很整洁的。”此刻再朗诵《若我归来》,江苏省对口支援黄石医疗队医疗救治组(专家组)组长、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副院长黄英姿回忆过往,感慨万分。 “有一个84岁的危重老年病人,在经过多次治疗后第一次下床做康复锻炼,是我把他抱下来的,这个感觉真的特别开心!”参加本次演出让来自江苏省省级机关医院的80后医生徐剑想起了不少支援湖北的经历,“若我归不来,也如归来一样,倒下的是躯体,站立的是永爱”,徐剑医生对着记者轻轻吟诵着《若我归来》中他最爱的这一句。 “我没有去过湖北,但能参加这场活动很有意义!”1993年出生的王亦欣在南京鼓楼医院科研处工作。“说好的我不哭,花也不哭,在樱花树丛的浓郁中,找个无人处摘下帽子”,这是她在《若我归来》中负责朗诵的部分,她特意询问援鄂回来的同事,让她们分享当初在剪掉长发时的真实心情。“她们告诉我这是一种使命,一种责任感!”异常平淡的语气,让她一下子找到了感觉。 《若我归来》中,有一句是“若我归来,最想吃的是妈妈做的味道”,这是江苏省支援湖北疫情防控前方指挥部副总指挥,南京医科大学副校长、南京医科大学附属逸夫医院院长鲁翔刚到前线接受采访时所说的话,现在依然给他最深的触动。在鲁翔看来,“逆行者之歌”是对白衣战士的慰问,更是对一种精神的弘扬,“原本没有想到会收获这么多的感动,我们需要将这种感动化为行动,化为每一项具体的工作。”
文艺力量,折射家国情怀与人性光芒
抗疫期间,江苏省广大艺术工作者始终心系抗疫前线,把情谊挥洒于纸上,将心血倾注于笔端,把抗击疫情中的感人场面、动容之情,转化成4万多件生动鲜活的文艺作品;在前不久举行的致敬江苏援鄂白衣勇士”书画作品赠送活动中,1403位书画家专题创作了2800余件书画作品,赠予每一位江苏援鄂医务工作者。江苏的艺术家还为援鄂医疗队特别设计LOGO,陪伴和温暖着白衣勇士,体现出“医”“艺”同行、共同战疫的信心和决心。 “我相信我们同饮一江水,我相信我们同流一片情。亲爱的人,亲爱的城,春回大地我们再相拥……”1月29日,抗疫歌曲《我相信》发布,一夜之间收获“10万+”点击,整首歌从创作到进录音棚不到48小时,包括歌唱家、主持人、南京小学生在内不同群体的南京文艺志愿者用歌声唱出了南京和武汉两座城市的人民众志成城抗击疫情的信心。“我唱的是第一句:‘只看见你的眼睛’。疫情期间大家都戴着口罩,唯一可以交流的就是眼神。”歌手朱虹说,这将是《我相信》第一次在舞台上正式演出,“我唱了30多年的歌了,但这一句在唱法上很朴实,因为它饱含着感情,不需要用技巧去处理。” 为了这台慰问演出,著名编剧罗周特意将她在疫情期间创作的昆曲套曲《眷江城》改编成京、昆、锡、扬、淮多剧种戏曲联唱,描绘奋战在抗疫一线各个岗位上勇敢的人和感动的事。届时李奕洁、孔爱萍、周东亮、李政成、陈澄五朵“梅花奖”得主将同台“绽放”,以江苏戏曲最强阵容致敬逆行者。 著名演员侯勇、海清将在演出现场讲述《苏医生的故事》,陶泽如将领诵诗歌《中国力量》。 抗击疫情,江苏作家一直在行动,已推出《打开生命的通道》等10多篇中短篇报告文学作品以及《中国大考》《英雄儿女》等众多诗歌散文作品,31位作家又奔赴江苏13个设区市、69个采访点开展“同舟共济 战‘疫’有我”主题创作采访活动。江苏省作协主席范小青也将在慰问演出现场代表江苏作家群体向援鄂医务人员致敬,“这几个月时间,我和我们江苏作家被打动最多的,就是医护工作者的事迹。说实话,我们曾经迷茫,曾经慌乱,曾经害怕,却因为有了你们,我们获得了力量,看到了希望。虽然,伟大的作品,需要在沉淀、思考之后,但我们的心,已经深深地被你们所感动……” 据悉,演出实况将于5月16日16:00在江苏卫视频道播出。 实习记者 周永金 刘凤双 徐霖晨 交汇点记者 陈洁
【艺评】
戏曲遇见园林,一场回归传统的审美复刻
线下演出由于疫情而停摆,但这个“五一”假期里,戏曲演出却以其独特的复古姿态与观众们在园林中来了一次别样邂逅。5月1日晚,驻场苏州沧浪亭的园林版昆曲《浮生六记》开启了今年的首场演出,在讲述志趣相投的沈复、芸娘夫妇快乐有趣又凄美的一生的同时,更向人们徐徐展开一幅清丽繁华的姑苏风物画卷。5月2日晚,泰州桃园陈庵的后花园内曲韵悠悠,琴声阵阵,才子佳人,翩翩开戏。300多年前,清代著名剧作家孔尚任在此历经十余年创作,三易其稿,完成了被誉为明清传奇压卷之作的《桃花扇》。300多年后,由江苏省昆剧院艺术家们带来的昆曲《桃花扇》在此地实景上演。5月1日至5日,京、昆、锡、扬四大剧种戏曲表演在一步一景、处处文韵的南京夫子庙景区精彩上演。王谢旧居、李香君故居、江南贡院……随处可见水袖飘摇。此时的园林沉醉在莺歌燕舞的名伶声中,这一刻的戏曲则徜徉在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雅致园林内。不得不说,同是古代文人士大夫群体创造的产物,同为世界文化遗产,中国古典戏曲和古典园林自诞生之日起,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经历各自全面繁盛的明清时期之后,再度相辅相成、水乳交融,归根结底源自两者本质特征一致且同源的审美意境。著名园林大师陈从周先生曾对他的学生说过,“学园林的人亦应学些昆曲”,这句话足以道出戏曲与园林之间的微妙关系。清代作家李渔在他的著作《闲情偶寄》中提出,园林讲究布局结构,而戏曲也应该像园林一样要布置得幽深曲折,直露中要有迂回,舒缓处要见起伏。李渔所强调曲折之致的理论,道出了东方美学的特征之一。就如同名角,正戏上场之前总得让观众经历一番小戏、龙套、配角的过场,方在千呼万唤中上台,一上台便是惊艳亮相,博得阵阵叫好。同样,园林中的入口处要么有假山挡着时隐时现,要么曲曲折折起伏错落,使得在人们急切的盼望中经过一番曲折最终到达目的地时,由衷赞叹不枉此行。 虚实相生、错落有致,共通的美感是戏曲和园林结合的基础。而拥有一座或多处戏台,则几乎是所有园林的标配。养家班,蓄歌伎,开曲会,曾是明清江南风靡一时的情景。甚至可以说,戏曲是在文人墨客的私家园林中孕育生长起来的。但同时,戏曲也在反复演绎着发生在园林内的传奇故事。杜丽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美丽爱情产生于自家“姹紫嫣红开遍”的后花园,那里不仅有牡丹亭、芍药栏,还有荼蘼架、金鱼池,“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的慨叹唱出了每个妙龄少女的心声。《红楼梦》中的宝玉、黛玉、宝钗在富贵繁华的大观园成长,在那里幽雅凄清的潇湘馆、高雅简朴的蘅芜院相映成趣,稻香村、怡红院等各色建筑风格迥异。沧浪亭,是苏州现存最古老的园林,具有深远的历史文化感。南宋初年这里曾是名将韩世忠的住宅。韩世忠及其伴侣梁红玉就是戏场上常演不辍的人物。及至清乾隆年间,苏州才子沈复与其爱妻芸娘在此度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这段经历被沈复写进著名的《浮生六记》。时至今日,昆曲《浮生六记》在沧浪亭实景上演,演员与园林场景融为一体,仿似穿越到数百年前,在制作人萧雁眼中,这正是一场回归传统的审美复刻。从剧场走向实景,戏曲与园林的组合以其独特的审美和观感,在文旅融合的浪潮中重新获得青睐。而从演员和观众的体验看来,两者都对实景演出有着溢于言表的好感。昆曲《浮生六记》中沈复的扮演者、江苏省昆剧院优秀小生演员张争耀表示,穿着厚底靴走在园林里,虽有各种不便,但每场演出都有无法复制的新鲜感。表演时他和园林互动,和花花草草互动,甚至和假山池水互动,一下子就把自己代入到那个年代。他回忆去年的演出,“秋天的萧瑟让我刚一出场就体会到沈复丧妻的凄凉感,连和我配戏的花旦都说我那次入戏太深了。” 观众素素看完园林版昆曲《浮生六记》后感觉自己也像故事中的人,亲眼见证着沈复和芸娘的甜蜜,感受着他们彼此的深情。同走同游,自己仿佛伸手便能握住芸娘的手,开口便能和沈复对话,可是却舍不得打扰,于是静静地陪伴,看他们喜怒哀乐。园林与戏曲,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与浸入式观演,多元化的卖点经过艺术手法叠加,成为中国文化一种独特的审美体验。10年前由著名音乐家谭盾和“昆曲王子”张军共同担纲制作的实景园林昆曲《牡丹亭》算是相当早的作品,该剧自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在上海朱家角课植园推出后,演出至今并不断升级。张军坦言,之前的版本更倾向于普及,用讲故事的方法吸引观众,这一次提升、翻新后的经典再现,是坚定不移地“执今守古”,是去探寻420年前昆曲鼎盛时期最美好的样貌。希望制作者们能谨慎选择合适的题材,打造出更多高品质的实景演出,带给观众更加真实可感,立体化、沉浸式的观剧体验。 交汇点记者 高利平
【新潮】
乡村的声音
文 | 马卫
乡村的吆喝
童年时,农村穷,于是农闲时光,手艺人就走村串乡,寻找生活。 他们手中,大多拿着两块铁片,一般是木匠报废的旧刨铁,两片一敲打,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接着会听到这样的吆喝—— 旧棉花 新棉花 弹一床铺盖一块钱 嫁女儿 娶媳妇儿 五床六床不多 八床十床不少 不热烘不要钱 这是弹匠,背着一张巨大的弹弓,而且他们头上一年四季戴着帽子,所以特别好认。那时的农村,铺盖、棉絮是重要财产。嫁女,棉絮、铺盖越多,越有面子,显示家底厚实。 但那年代,有几家家底厚实呢?只不过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剃头匠来了,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吆喝—— 光头一毛钱 平头一毛五分钱 偏分头两毛钱 婴儿头五分钱 秃子不要钱 哈哈,听的人乐了。乡村有乡村的幽默。那时,我们常花一毛钱剃个学生头,所谓学生头,近似于现在的阿福头,比较简单。四周剃光,前面留一块菜地。 最爱吆喝的,是补鞋匠。 那时的农村,要补的鞋,一是胶鞋,以黄色的解放牌为主;二是凉鞋,硬塑料的;三是雨靴,这个能穿上的人极少;四是皮鞋,那是奢侈品了,更是难得。知青和大队干部才有。 所以,补鞋匠吆喝了,肯定有人来补鞋。大多是臭哄哄的黄帆布胶鞋。最高兴的,是我们这些孩子们,补鞋匠来了,可以找他买做弹弓的橡皮筋。有了弹弓,就可以打麻雀,男孩子们都喜欢这种游戏。 烂盆子 破盅子 碎罐子 有来补不? 这是补锅匠的吆喝。 他不仅会补锅,灶上用的,瓷的,铁的,都能补。那时铝合金制品几乎没有,塑料用品也极少,所以炊具中以木制、陶制、铁制为主。极穷的人家,碗是一人一只,摔破了,缺了,就得补。 铁锅用久了,漏水,也得补。 那年代,最能吆喝的,是收废品的。 有废旧卖不? 可给钱,可换东西。一把旧镰刀,换两块硬糖。一只旧锄头,换一包饼子。 我们听得心痒难受。那年代,农村孩子根本没有零食。所以,这样的吆喝,无异于诱惑。于是我们在家中极力寻找能换糖和饼子的东西,可是常常失望,因为家里的旧锄、旧刀、旧铲等等,父亲常带到铁匠铺去淬火,又变成了新的。 乡村的吆喝声中,还有来做小买卖的。 大针小针 各色彩线 花布红布 有油有盐 来买呵! 这吆喝声,最受少女、少妇们欢迎。那年代,连线也是以黑、白、灰、红为主,难得有银色的,黄色的,绿色的。她们爱扎垫底、衬领,得有五颜六色的线才成。 现在的乡村,吆喝声,已经绝迹。
乡村的劳动号子
上世纪70年代,农村里听得最多的是抬工号子。那时,修水库,修房子,修水堰,修机耕道,修拱桥,都需要大量的石条子、石墩子,或大石块,沉重,一个人是扛不起的,有时是两人,有时是四人,最多的是八人,把石条子石礅子大石块运到工地现场,就要吆喝抬工号子。 号子不是唱出来的,而是吆喝出来的。更通俗一点说,是“吼”出来的。吼,是冲口而出,迫不及待,带有一股气势。 脚走齐呵,嘿着 不要闪呵,嘿着 向左转呵,嘿着 别拐反呵,嘿着 抬工号子是乡村最常见的劳动号子,除了和声外,内容都是根据现场情况随口编,类似于相声中的“现挂”。所以带头吼号子的人,一定是个“精灵”人。这个人还有“官衔”,叫“杠头”,比其他人身份高。如果是给私人干活,他拿的工钱,应比其他人多一至两成。 那时农村建房,都是穿架结构,木、土、石为主建材,要上大梁,没有起重机,也难不住农村人,他们自制滑轮,把至少一丈二或更长的松树、柏树圆木吊起来,就要有人统一指挥,吼号子。 带头吼号子的,一般是木匠,因为能修房子,是乡村木匠的骄傲,是他技术成熟的体现。如果一个乡村木匠一辈子没有成功修造过一间房子,会被同行蔑视,被戏称为“爪爪木匠”,意指手艺不到家。 因此,这时主建木匠师傅手一挥,吼道—— 加把力呵,嘿着 往上扯呵,嘿着 修新房呵,嘿着 娶婆娘呵,嘿着 上了梁,主人家会撤糖果、花生、瓜子和镍币分分钱,放鞭炮,这些都是孩子们最喜欢的,让我们疯狂,像过年一样快乐。我因为手脚慢,常抢不到,但同样激动,只要听说哪家修房上梁,就像战士听到冲锋号,不顾一切奔去。 鲁讯先生说,这是“吭唷吭唷”派,最早的诗。我非常赞同,文学来源于劳动,来源于劳动人民内心的呐喊。 那时的路窄,物沉,如果没有号子统一步骤,没法搬运,建设。号子是劳动的产物,也是人民群众智慧的结晶。 这些号子,随着农村机械化、自动化,渐渐失传,但那高亢的饱含辛酸和苦难的声音,永远回荡在我的记忆里,那些力与美的歌唱,已深深烙进我的脉管。
乡村的器乐
上世纪70年代,乡村没有真正的器乐。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响器,黑水凼叫呛呛器,因为是两爿铜做的钹,发出的声音是“呛,呛,呛呛呛”,故得名。配套的还有锣,小鼓等,作用有两个:送死人上坡;喜庆的事,比如迎娶新娘子,迎接知青下乡,粮食丰收了给大队或公社报喜。 当年的黑水凼,只有两个人会器乐,一位叫龙国勋,会吹笛子,他读公社初中时老师教的。笛子是自己做的,音不准。据说,他前前后后做了100多只,但没有一只音是准的。他爸骂他糟踏竹子,还用竹条子打他。那年代的农村,竹木也珍贵。 大队小学有位民办老师,叫吴二胡,因为他会拉二胡,自己制的。做二胡需要马尾上的毛,只有军区养有马,为了得到这毛,他托了无数的人。最后是他姐夫的老表的姑姑的儿子的同学,是公社的武装部长,和驻军有工作联系,才扯到了几根马尾上的毛送他。 二胡做成了,但他拉不出一首曲子,那音就是“杀鸡杀鸭拉锯条”,但他有空就一个人拉,没人听。 后来大队小学分来一位“工农兵学员”,县中师毕业生,教音乐。 学校有台破的脚踏风琴,音乐老师专用,上课时叫男生抬到教室。风琴常罢工,她只好清唱,比如《我的祖国》《翻身农奴把歌唱》等当时的主旋律歌曲。 她还有部手风琴,仅限于文艺演出时用。这是正经八百的黑水凼第一部乐器。但她只会演奏一首曲子——前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名曲《小路》。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 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 跟着我的爱人上战场 可是,就是这样“革命”化的歌曲,一样受到指责:有浓郁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她受到了批评,不准再演奏演唱,手风琴随后被束之高阁。 乡村的器乐,太少,因为总体上,农民的文化还是较低。还因为沉重的生活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吃不饱饭,还谈啥音乐?《乐记》曰“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 受外界事物的影响,人的思想感情产生了变动,就会用“声”表现出来。物质贫乏,思想受制,乡村不可能有太多的器乐产生。随着经济的发展,受教育程度的普遍提高,我在农村家里见到有吉它,有电子琴的,已占了相当比例。在铁峰山上,我还见到一户农民家有电吉它,他家读职高的孩子买的。 乡村器乐越来越多,因为当代农村,有更多的欢乐需要抒发,有更多的幸福需要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