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为中心是国际化趋势
“‘我时代’这个概念能让我们迅速自我定位,让人有归属感。而不像某些称谓比如‘农村人’,甚至‘80后’‘90后’那样,带有某种偏见和指责、蔑视的意味。”看过“我时代”系列报道后,1987年出生的社会学系研究生朱一星说。1988年出生的心理学专业研一学生小姜则表示,“‘我时代’太贴切80后和90后了,不仅有自我意识膨胀的意味,还带有更为普遍的含义———这是时代特征。”
的确,在当下,替代“我们”这个包含着古典集体主义隐忍、低调与奉献精神的称谓,“我”是最能引发年轻群体共鸣的词汇,所以在广告营销界才会诞生那么多以“我”为切入点的响亮口号:“我就喜欢”、“我的地盘我做主”、“酸酸甜甜就是我”、“要爽由自己”……
应当说,“我时代”所代指的80后和90后,这个群体远远不是“全民性”的,却已经产生“全民性”的关注和影响。这一概念是社会性的甚至全球性的课题。除了上文提及的Jean M. Twenge的研究及艾西门的报道,《今日美国》报这样形容“MeGener-ation”:“福布斯的富人榜比大公司榜更引人关注;‘你赢了!努力就有一切!’成为最流行的口头语;品牌无所不在,即使是儿童用品;录像机、游戏机、小汽车和脱口秀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经济双位数增长,政府向毒品开战,越来越多的人在抱怨环境恶化,医疗费用飞涨,艾滋病开始流行……”在“我时代”系列报道的“职业观”、“消费观”、“时尚观”、“网络观”等主题中你会发现,几乎可以把这些描述一字不动地乾坤大挪移到中国“我时代”群体身上。以“我”为中心,这一点本身就可以看做80后、90后国际化的一种体现。
每5年即为一个时代间隔
“很多媒体对90后的报道绝对经过统一培训,模式基本是这样的:某市某90后发生了某惊世骇俗的性开放事件,某专家痛心疾首:90后怎么这么堕落呀,家长和学校要怎么怎么教育啊……不想提妖魔化这个词,但至少太以偏概全了吧?”90后大学生徐映静说,“南都‘我时代’‘系列大概是我看过的关于90后报道中,态度最正面的了。甚至有时还让人惊异,哦,原来我们还有这样的!”
80后读者小辫说,好几年前就看过网上流传的70/80/90后的区别,当时的确觉得好好笑,现在再看就觉得未免太肤浅太刻意了。“‘我时代’系列有不少‘牛人’,更多的是好像身边人那样真实。”她在看完“享乐观”报道后惊呼,“那个花8000大洋吃怀石料理、到北京读新东方一个半月交6万8还要住市中心五星酒店的高中生,享乐方式未免太给力了吧。”
“要是把80后、90后分开进行阐述就更好了。”88后小姜说。80后中最年长的一批已进入而立之年,而90后中最年幼的还在读小学高段,年龄、成长环境、社会背景的诸多不同,让我时代群体在“我”的共性之下,也体现出迥异之处。不但“大人们”对80后和90后存在由来已久的偏见,就连80后和90后之间,甚至80后与85后之间也不怎么了解。“80后不愿和90后在一起,85前和85后也很不一样。”小姜称,“比如我眼中的90后,比我们当年更开放、说话更狠,追求的多是在我看来很奇怪的东西,什么Q Q炫舞、后宫游戏之类。他们长得太快,出现了许多不符合年龄的特征。所以我觉得接下来,对80后、85后、90后分别阐述,可能是更大的课题。”
易励志、易消极,也最易修正错误
要想给80后、90后下定义,无疑比前几代人困难得多。在“我时代”系列采访、报道中,80后、90后形象得到部分修正。职场上,他们的职场规划远比“大人们”想象中宏伟,并非把薪酬看做最优先考虑的因素;他们的确很现实很物质,但“现实”不能完全等同于拜金,他们玩得物质却不被物质控制;他们中相当多一部分人有过国外生活、留学或旅游经历,却依旧对深圳保持很高的认同度;在饱受诟病的性观念上,已涉及结婚生子的80后对性还抱有一定的私密感和不洁感,90后往往则是“性知道分子”,大多数可看作“理论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在社会普遍认定的道德感天生缺失上,他们宣称,“我们更自我,我们为自己而活,我们必须把自己历练成最适合当下时代的形态,这也是我们回报国家、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和前提。”
在重塑80后、90后形象的过程中,有的学者坚持对这一群体抱主体肯定态度,赵卫是其中代表之一。作为深圳大学教育系主任,他接触了大量的80后、90后学生,自己也有一个80后女儿。“社会上往往批评这一代不愿承担责任,这种现象一定程度上存在,但也有改观。前一段的杭州旅游经历让我感触颇深,这是我最近20年来第一次旅游,我们把导游权交给了女儿,出发之前,她把行程的所有东西都查明白了,就像个老杭州那样带领着我们东转西转。”赵卫说,“这并不是偶发的个例,从我女儿、侄子,还有学生们身上,我看到的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一代,他们务实、很有眼色,不会不顾家长肆意妄为。”据他分析,和前几代动荡、复杂、贫穷的成长环境不同,生长在最好时代的80后和90后,是“相当阳光的一代”———看到正面的东西容易被感动、受鼓舞,也容易受到消极东西的影响,又是最容易改正错误的一代。
他们从网络开始争夺话语权
你可能还在忙着定义80后、90后到底长什么样,而那边厢他们已经又变化了。他们热爱名牌,但对某一个品牌的忠诚度很低;一旦发现某种“时髦”成为“流行”,就会毫不手软地抛弃,因为那已经不能很好地体现“我”了;他们换手机、换电子产品频繁得就像换件衣服,而他们换偶像的速度比换手机还要快……
“我时代”系列报道同时也印证了社会对这一群体的某些负面评价:个人主义,没有毅力和韧性,缺乏主动承担的责任心。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陈燕琳总结80后、90后的最大问题之一在于缺乏信仰:“虽然中国孩子和西方孩子一样表现出很多‘我时代’特性,但有一点根本不同,西方很多人从小就接受洗礼,而中国孩子没有信仰。信仰是一种忠贞的东西,因为缺乏忠贞,孩子们会不停换发型,换偶像,换男女朋友。他们没什么可相信的,只相信自己;缺乏忠贞,所以能接受很多东西,容易走极端。”
就像每一代人一样,“我时代”群体携带着各种带有时代特征的优缺点。又和前辈们不同,他们是天生的消费主义者、信息富裕者、工具依赖者和国际化主义者,这是前辈们前所未有的优势。对网络、科技工具的依赖,以及全球化背景下,他们的思维和行为生成模式都和网络相关:消费前百度一下,直接在境外网站上购买;获取信息的途径几乎全部来自网络,判断一件事情的重要性,是这件事在网络上能否引发关注;去对方Q Q空间、微博、相册留言,成为80后、90后社交新方式;就连他们的偶像,或者崇拜偶像的方式,也一定和网络撇不开关系。“我时代”群体崇拜的偶像代表之一韩寒,就连在新浪微博上发一个“喂”字,都能几分钟内招惹到5000多条回复。
有网友说,“每个人都是一羽话语蝴蝶,同频共振即可掀起舆论风暴。而互联网给了每个人一只麦克风,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记者、作家、新闻发言人,蝴蝶又有了麦克风,更容易形成话语声浪、文化波涛。”和前辈们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公共事务等方面取得话语权的途径不同,在网络时代和数字化的世界里,身为“信息富裕者”的“我时代”群体,依靠全球化背景下的开阔眼界以及科技方面的优势,已经或者正在获取部分网络新话语权。
再过20年,现在的80后、90后可能是深圳市长、企业领导人、著名学者、世界顶尖的设计师……那时,他们才真正完成夺取话语权的过程。毫无疑问,深圳、中国的未来将寄托在他们身上。所以忧心忡忡地说某一代垮掉,真的就像古希腊时期的柏拉图也抱怨年轻人“人心不古”一样,只是个不太好笑的笑话而已。
■“我时代”观点回顾
A职业观
前景比薪酬重要,理性和务实成为“我时代”职业标签。据说,职场圈已经有意识将80后划分为“85前”和“85后”。专家们通过对比数据和案例样本,研究85后的求职心态和求职特征,得出他们的职业观逐渐趋于务实和理性的结论。
B时尚观
比内地同龄人更早知道M ulberry的邮差包和H M新一季的手镯饰品。他们认同并信奉时尚大鳄T om Ford那句“时尚不只是穿衣打扮,更应该是一种生活方式”,在他们的星球,可以容忍你土得有个性、俗得特立独行,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随波逐流。
C社交观
自我意识的觉醒使“我时代”在社交中对朋友的选择与交往更为简单化和功利化,EASYCOMEEASYGO是他们社交最直接的价值观。他们最喜欢“岩嘴型”(粤俚,意同声同气)的同类,会对在公共场所粗言秽语的人同仇敌忾,如果你会说有趣的冷笑话有可能在10秒钟内成为群体中最受欢迎的人,但是这样的直白个性也经常会让他们在生活甚至职场中屡遭尴尬与挫折。
D网络观
80后、90后已经不敢想象没有网络的生活。作为网络上形而下的资深居民,他们判断一件事情的重要性,要看这件事是否能把他们从网络上的群架、八卦、恶趣味中拽出来。网络已成为全体80后、90后的精神故乡,无论他是否怀揣着对八卦和恶趣味的乡愁。
E爱情观
据说,看完《山楂树之恋》,70后看哭了,80后看困了,90后看笑了。80后、90后创造出一批蜗居、裸婚、穷三代等词汇来描摹自己的情感生活和婚姻恐慌感,但是,别再盲目批判“我时代”的爱情观了,他们不豪放也不混乱。相反,他们理性早熟的爱情观会让你吃惊。
F偶像观
得益于深圳的经济发展和开放环境,80后、90后们在偶像观上表现得更国际化、更现代化也更理性。谁有个性就爱谁,80后、90后的偶像热爱愈趋多元和平民化。他们的偶像多来自日韩或者港台,蜜月期几乎不计经济和时间成本,一旦淘汰也显得冷酷无情。他们更新偶像的速度比换手机更快。
G国际观
80后、90后比先辈更了解这个世界,他们不再诚惶诚恐,而是自信、熟练地与世界谈天说地,他们用被世界改变了的思维来审视和评判自己的国度、文化、生活。他们不愿意旁观,相信个人可以改变现状。
H享乐观
在80后、90后眼中,青春与其说是一种生理阶段,倒不如说是种载体,它承载了天真,包含了欢乐,展示了才华,混杂了幽默。归根结底,让自己青春地活着,就是一种享乐。在此,他们用享乐挑战平庸。要玩得放,也要收得回,在他们看来,放纵就是脸上的粉底,随时可用卸妆油擦干净。
I消费观
没有人敢和80后、90后比花钱,他们一面用几乎无厘头的搞笑语言讨论“性价比”;一面又会忍不住以刷爆卡的冲动去败一款M ulberry的邮差包回来。他们搞不懂攒钱的概念,固执地认为钱天生就是用来花的,没见谁是靠攒钱发家致富的。“我时代”族群根本不把“没钱花”、“怎么花钱”这事放在心上。消费快感一来,钱和性价比都是浮云。
J身体观
聊“肉体”和聊天气一样自然,更善于利用身体。认识自己的身体就如同认识自己的呼吸一样重要。包容地看待自己的身体以及他人的身体,即便自己并不会选择出轨,但对朋友的选择也同样百分百地理解,80后、90后在观点上,显得十分团结。身体可以是纯情的媒介,满足欲望也是对身体负责。
K慈善观
他们不喜欢被强拉着去做所谓的慈善,也不认同捐钱捐物甚至牺牲小我这类老土慈善观,坚信一定有更趣味和创意的慈善方式。对于他们来说,随便点点鼠标、买个M P3、参加某次周末派对、赴约参加公益讲座都是慈善行为或能达到做慈善的目的。从本质上说,他们甚至还讨厌“慈善”这个词,觉得这个词太大,自己小打小闹的公益行为与慈善捐钱的初衷相距甚远。捐钱太老土,慈善就是“玩得有意义”。
L道德观
还处于生存阶段的“我时代”无暇顾及精神层面,寻求社会定位中,道德取向边缘化。但他们普遍反对道德先行,道德观不应该只为某个性别、阶层服务。自由、平等是90后的道德体系,他们不会因为传统道德条框而对某一类人、某一种事件存在先入为主的偏见,而更愿意给予这些事物存在意义的肯定。下一步,才是从中做出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这种开放式的心态,或许才是更现代、更未来的道德取向。
结语
2007年3月,美国圣地亚哥州立大学心理学副教授JeanM . Tw enge,第一次提出“我时代”概念(GenerationM e,也称“自我一代”。同年8月,美国《时代》杂志北京分社社长艾西门第一次将“我时代”概念用于中国80后身上,称他们“C hina‘sM eGeneration”。据说这篇文章位列该杂志最受欢迎文章排行榜第六位。
2010年9月1日至10月27日,南都“我时代”系列报道历时两个月,从对中国“我时代”人群的定义开始,经职业观、时尚观、社交观、网络观、爱情观、偶像观、享乐观、消费观、慈善观、道德观、国际观等篇章,重塑被过度妖魔化的90后形象,为80后闯入社会主流发声。第一次明确将中国80后、90后纳入“我时代”概念之下,并首次相对全方位、多角度地深度剖析这一全新概念所指代人群的显性共性及隐性生成原因。
“以自我为中心,强调个人存在,藐视权威,缺乏责任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决断,历史上最自恋的一代……”JeanM . Tw enge如此描述“我时代”的群体特征。要是你知道2400年前,30多岁的柏拉图也曾经说过这样的字眼,大概就会明白,哀叹一代不如一代是“成人世界”的惯例。被过度妖魔化、脸谱化、概念化的这群年轻人背后,他们的自我特征正是拜时代所赐,而将来,他们必定会将时代打上自己清晰的烙印。
出品:南都深圳杂志部监制:南岛